唐門:暗器令武林聞名喪膽的神秘家族

果子離
8 min readFeb 14, 2018

武俠小說迷,一提起蜀中唐門就想到暗器,說到暗器就想起蜀中唐門。雖然暗器種類五花八門,製造、使用者此起彼落,但唐門已成為暗器的正字標記。雖然很多人武俠小說只讀金庸,而金庸小說並未真正寫到唐門,但唐門還是廣為人知,可見其魅力。

最早把四川唐門寫進武俠小說的是白羽,但輕描淡寫,不夠立體,唐門發揚光大得靠後起之秀。對此著墨最多的,古龍、溫瑞安、梁羽生,功不可沒。

早期武俠小說作家,白羽、鄭證因,提到蜀中唐門,應該不是憑空想像而來的。如果他們有所本,那麼所本的,就是萬籟聲的《武術彙宗》。

《武術彙宗》說:「又有操『五毒神砂』者,乃鐵砂以五毒煉過,三年可成,打於人身,即中其毒,遍體麻木,不能動彈,掛破體膚,終生膿血不止,無藥可醫。如四川唐大嫂即是!」

依《武術彙宗》的寫作屬性,唐大嫂應真有其人,活動於清末民初。白羽將唐大嫂一人擴為整個唐門,此後多位武俠小說作家寫出不同的唐門,各憑本事,自由心證。但萬變不離其宗,仍不離基本設定,唐氏家族形象保持一貫的神秘,以暗器毒物為家傳絕活。

唐門暗器有罩門

許多武俠迷對蜀中唐門的深刻印象,來自古龍《白玉老虎》。其實古龍更早的作品,《蒼穹神劍》、《月異星邪》、《情人箭》、《名劍風流》都提到唐門。《蒼穹神劍》是古龍第一部武俠小說,因此書裡提到的「七毒書生」唐羽便是古龍第一個出現的唐門子弟。但這幾部作品不是古龍成熟之作,唐門成為武俠迷耳熟能詳的武林世家,應拜《白玉老虎》之賜。

不過古龍寫《情人箭》時,對唐門,就明確給予「天下第一暗器名家:四川唐家堡」的地位。第二十六回登場的「黑燕子」唐燕、「火鳳凰」唐鳳兄妹,即為唐家門下弟子。藉由他們的對敵過程,我們得以一窺唐門武功一二。

有點遺憾的是,唐門暗器名聞天下,但從《情人箭》描述看來,卻不是所向無敵的頂級暗器,其中一個罩門,是出手方式。

唐家兄妹與對方言語衝突後,撕下外面的白色長衫,露出裡面的疾裝勁服。但見兩人腰邊斜掛著兩隻豹皮革囊。火鳳凰這時左手戴起一隻及肘的豹皮手套。為什麼要戴手套?為了撒出子午毒砂。

子午毒砂至為歹毒,令人聞名喪膽,使用者必須戴手套,以免自傷。但使用前才戴上手套,既無法出其不意於第一時間克制對手,甚且還有出不了手的窘境,唐家兄妹的對手就把握這一點 ,以快猛劍招迫使他們發不出毒物暗器。

偏偏唐門子弟有個弱點,輕功暗器雖是武林一絕,但拳掌招式不甚高明,加上兄妹兩人雖是武林世家子弟,然而自幼養尊處優,江湖歷練不足。幸虧此役有人及時相助,唐門暗器才得以施展。

暗器講求速度,利在突襲,出手如此囉嗦,還得先準備好,臨時應敵怎麼辦?感覺威力就打了折扣。

子午毒砂還有個缺點,受限於灑射距離。幸好除了毒砂,唐家暗器還有毒疾藜。唐門長老「金臂佛」唐無影說過:「只有我唐門的毒沙毒蒺藜,才是毒藥暗器的老祖宗。」因此當唐鳳追敵時,手發毒砂,卻不能及遠,便立即更換暗器,擊出一把毒疾藜,擊向敵人的穴道。

唐門在古龍筆下發光發亮

隨著古龍小說一部部開展,唐門的形象越來越清楚,暗器越來越厲害。《名劍風流》、《白玉老虎》帶讀者走入唐門,把蜀中唐門高度形象化,掀開其神秘面紗。兩書句子時有重疊,但經古龍這麼定位,對唐門的打造工程已經完備。此後蜀中唐門成為以毒藥、暗器獨步天下,與少林、武當等名門平起平坐的武林世家。

唐家莊擁有完備的都市機能,本身就像一座小小城市 — — 「事實上,蜀中一帶最考究的酒樓,最時新的綢緞莊,花色最齊全的脂粉,就全都在唐家堡裡。所有的人力物力財力,全都僅限於在這個地區內流通。」《白玉老虎》如此描述。

暗器製造更是龐大而嚴謹的工程。《情人箭》所述唐門煉製暗器之地,是在山坡側一座寬闊深邃的山窟裡,以溫泉之水淬煉暗器。而子午毒砂則以催夢草與斷腸花為煉製原料。

《名劍風流》更進一步提到毒蒺藜的製作。製造工場也是在山洞內,山洞形勢險峻,防守嚴密,製造暗器的人,都經過忠誠考核,不會洩露製造機密,即使受威脅利誘,也無法出賣情報,因為每位製造者,一生只打造暗器的同一部分,其他零配件長什麼樣子,無從得知,遑論整個暗器的製作奧秘。也因不斷做同一件事,熟能生巧,越造越好,因此唐家暗器品質精益求精,領先群倫。

各部位分別製作完成後,負責拼組成為成品的是一些退休老人,他們知道暗器製作的秘密,但他們大多是孤家寡人,餘生奉獻給唐家暗器,不能再走出山洞一步。

《名劍風流》同時講到,唐家暗器鐵蒺藜所以威力強大的原因。

鐵蒺藜本來不是特別厲害的暗器,但唐家鐵蒺藜的製造方法與眾不同。它不像一般先造好模子,再倒進鐵汁,等鐵汁冷卻凝固,就算完成。唐家的鐵蒺藜,是十三片比瓜子殼還小的鐵葉子拼成的,每片鐵葉子都淬了毒,每片淬的毒都不同,一打進入的身體,鐵葉子立刻散開。

鐵蒺藜這麼可怖,但更可怕的暗器在後面。唐家七種厲害的暗器中,鐵蒺藜算是小咖,它只用十三片鐵葉子拼成,有的還用到七八十種東西才拼得成,譬如,九天十地神針的針筒。

古龍之前的唐門,不夠光亮,不成體系,是古龍不斷自體繁殖,越寫越輝煌,唐門暗器也一部比一部厲害。

到了《白玉老虎》,唐門毒藥暗器的可怕已不在於如何傷人,最讓人喪魂的是,中了暗器找不到藥物可救。

唐門暗器,江湖常見的只有毒針、毒蒺藜和斷魂砂三種。雖然只有三種,但一旦中了任何一種,只能等著傷口潰爛,逐漸死去,死得痛苦無比。

解藥不是沒有,問題是,解藥是秘密,除了唐家嫡系子孫,沒有人知道,而唐家嫡系子弟,有解藥的不超過三個人。如果被唐門所傷,只能去找這三個人,可惜你根本不知道這三個人是誰。知道了也找不到。找得到,他們也不會給。(古龍《七殺手》特別點名「唐門毒沙」。趨吉避凶之道,要嘛到唐家要解藥,不然只好穿厚衣,先發制人,讓對方沒有用暗器的機會。)

古龍在寫《白玉老虎》時,已到寫作生涯後期,風格早已成形,文字運用駕輕就熟,唐門的威勢一層一層寫來,非常吸引人。

唐門暗器山寨版

唐門,被跨世代多位武俠小說家接力,各逞其能,又有默契的形塑,成為既神秘又神奇的武林世家。唐家堡閉關自守,而能自給自足,如同自行運轉的孤獨星球。他們不與外界來往,不參與武林是非,而且規矩嚴格,暗器只傳自家人,因此暗器製作技術不外流,保有獨家專利的優勢與魅力。

關於這點,梁羽生《劍網塵絲》講了一段故事:相對於「天下暗器第一家」的唐家,陝北穆家 ,是新興的暗器世家,若干餵毒的暗器,如毒針,比唐家的還厲害。

但穆家暗器是怎麼來的?

原來,唐家獨門暗器達三十三種之多,發送手法千變萬化,有一位唐家公子,資質過人,不到二十歲已精通十八種暗器。他二十歲娶妻,但因耽於練武,冷落了妻子。成婚三年,有了兒子。兒子青出於藍,十六歲就練成二十種暗器功夫。唐公子雖以子為傲,但兒子越大越不像他。他心疑,上京請一位名醫朋友檢查,發現他不能生育。那這兒子從哪來的?他回家質問,妻子和盤托出,是和他一個穆姓好友私通。她羞愧之餘喝毒酒自盡,而他決意殺掉穆姓友人。

幾日之後他的兒子從穆家回來,交給父親一個革囊。革囊裡赫然是姓穆的頭顱。穆先生割下首級送給唐公子謝罪,並附一封信,求他放孩子一條生路。

唐家規矩極嚴,暗器不傳外姓,紙包不住火,唐夫人自殺後,這件醜事早晚會爆發出來,即使唐公子不殺這私生子,唐門家族也放不過他。

那怎麼辦呢?幾天後唐公子把兒子喚來,要他去江湖歷練,並附一封信,要他一個月後打開這封信。然而這孩子遠行後發覺功力逐漸消失,一個月後,內功竟化為烏有。待他打開那封信,才知道他父親臨行前給他喝了一杯酒,酒中溶了一顆化功丹,信上說:「我必須廢掉你的武功,因為你不是唐家的人。我這樣做,完全是為了你的好處,你在唐家十六年,唐家祖傳的禁戒你都知道,我的用心,我想你是應該明白的。」

「唐家祖傳的禁戒」,便是暗器手法不傳外姓。學會唐家暗器的外姓人士,必須除去。

要廢掉一個人的武功,通常用的辦法是粉碎他的琵琶骨,而唐家用藥力就可化掉別人的內功,果然夠毒夠威。這孩子雖然內力俱無,但腦子還在,毒物暗器仍然私傳下來,是為穆家暗器功夫。

蕭秋水勇闖唐門

梁羽生寫唐門,不只這一部分,他的「天山系列」如《江湖三女俠》、《冰魄寒光劍》、《冰川天女傳》等,唐門都有相當分量,很多人物與情節都與唐門有關。但古龍之外,把唐門寫到栩栩如生的,是溫瑞安。

溫瑞安寫唐門主要見於《神州奇俠》系列。此系列有正傳八部,後傳、外傳、別傳各一部。《神州奇俠》塑造了一代大俠蕭秋水。蕭秋水與唐方是一對苦命鴛鴦。蕭秋水為了唐方,勇闖唐門。

這時候的唐門,已非如其他名家筆下,與世無爭的唐門。唐方的祖母唐老太太,野心勃勃,要使唐門獨霸天下,因此暗中殘害各大門派精英。她更想殺害蕭秋水,因為蕭秋水有能力、有魅力號召群雄,是唐門稱雄的絆腳石。

蕭秋水與唐老太太在地牢決鬥,唐老太太力竭而死,但蕭秋水也遭六名唐門死士制住,像被封印一般,關在地牢之中,雖然不死卻也不得而出。

比較特別的是,《神州奇俠》並未正面寫這一戰,而是於後傳《大俠傳奇》中,以追述形式揭露。

幾部唐門小說寫下來,以溫瑞安的人氣,唐門與暗器畫上的等號就更緊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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